Claude
Monet
油畫初體驗-仿的是Monet,卻不拿大師的驚世之作,怕是有點畏怯而冒犯大師,還有對單純色系變化的不熟悉,印象。日出之如此憾人之作;但聖阿黛斯花園的恬淡、柔和光影,讓我目光無法轉移,也許那時的懵懂不識,也未看過任何真跡,畫室裡總是安靜地作畫,依稀記得是位女老師,初碰油畫的我,只是安靜地憑藉著張張當年難以購得的大師畫作明信片,細細窺伺那一筆一畫。不記得老師的任何聲音,畫室只有顏色的記憶、濃嗆的油料氣味以及不斷地揮筆嘗試花園及屋子的各種顏色。
Monet的花園,真切地記得那窗子的那抹油彩淡綠、白色屋身、淺藍色的屋頂,花園裡油彩黃粉紅白花,那抹淡綠得混著松節油沖淡,那淡藍讓我有些不知所措,想單純的以亞麻仁油的明亮油彩顯出淡藍,卻不得再拿松節油沖淡些,加加減減的仿畫者──那年夏天,是高二即將升高三的我。
即將邁入高三聯考的高中夏天,理當日子出現反覆單一的複習考模式,分數與名次起落總是我們目光追尋的目標。師長總是說大學有多美好,值得我們暫時停止所有的龐雜。但我總是在複習考的假日,失去蹲著苦熬複習考的單純衝勁,又拿起許久未畫的手塗塗抹抹,那裡有青春源源不斷的勇氣。
因許久未畫,彰顯兒時繪畫天分的水彩早已乾枯、畫筆也失落,畫冊上蒙著一層灰,依稀記得那本黑色封面的水彩畫冊,最後幾張:一張是國三那年春節假期的水彩綠繡眼;另外兩張各是住家後陽台夏季落日的紫紅黃、屋後鄰家的絲瓜棚-在畫作後的三年,娘家後方已是一排公寓,畫上留下不能再見的夕照雲彩和田園景致-甚至,還提了幾句浪漫熱情的徐志摩詩,算是記錄了當時對徐志摩先生的熱愛,徐志摩文集及愛眉小札依舊在娘家書架的某個位置。
這些畫紙下方的註記日期,多是半年一年的跳躍。後方還有幾頁的空白。
乾過的水彩,畫過不在紙上的畫作,那是國中時,替小學同窗好友抄刀的水彩作品,約有兩幅,威尼斯船身水波、學院風的靜物畫,兩幅都各花去我一個周末下午的時光。當好友開心的說,極度受到她的美術老師好評,進而鼓勵她去報考美術班;隱身在後的我也覺得是種肯定,務實如我,總覺得繪畫在升學當下,可能不是條好走的路。
又隔幾年,高二升學路上的那年夏天,我還是再度拿起舊黑的八開橫翻畫冊,拂去灰塵,畫出了冊子裡的最後一張畫。
高中夏天的隨筆,畫下的是初嫁入門嫂嫂的波斯貓-莫名的,某日周末下午的霎那間,很為牠熟睡時的純真及一身長形的灰紫-心動著迷,那應是我速寫畫下的第一隻貓。這種著迷也在多年生子後,看著孩子的臉龐而想起那悸動-鉛筆畫下孩子兩個月大的臉龐。
大女兒襁褓中的微笑,畫於2005/02/25 |
畫貓的筆,隨取拿得是小妹的水性色鉛筆,那年她正準備考高中美術班,大姊如母般送她的考試進步獎。當她如願高上省立高中美術班時,我很慣性地使用她的兩盒水性色鉛筆及粉蠟筆,以至於北上念研究所時,我也順手帶了,至今仍在我的畫具木盒裡,算是我人生的第一個木製公事包。
多年後,我也詢問過已為人母的小妹,妹妹只是乾笑了幾下,她也很久不畫了,“畫筆姐姐留著就好。”
於是,我還用著這套筆,但頻率不高了,因這幾年間,我也陸續添購了幾組的水彩色鉛筆、水筆、重色蠟筆,甚至在義大利買了隨身攜帶用的學生用調色盤組,小巧的,讓我愛不釋手。
在2013年3月底的右眼角膜受傷後,我看診時,常與Monet的畫像相伴,一種類似於Monet視力衰退時的恐懼,我開始在去年10月間的瘋狂作畫,平板點描繪製、水筆、色鉛筆、鉛筆素描、簽字筆也好、也拿著這組義大利空運回來的水彩畫了福隆車站。這已是近十年後再次使用水彩。那水彩已型化為顏料方塊,不再是1840年間新發明的舊型軟管條狀,甚至僅需iPad mini的paper 53 App與專屬觸控平板作畫的達文西畫筆,滿足隨時的畫遇。摯友Lily在美國,為三十有五的我再度重拾畫筆,感到高興。
(註)paper 53 App仿實際繪畫時,每一筆都是永恆…當然,還是會給個擦子,跟真的一樣...
再回到高中初次畫的貓,那隻我曾愛極了的、夢幻般的灰紫色波斯,在他在陰晴不明的沉浮性格下抓傷了我右手中指後,我對他的愛頓時消逝了。恰巧嫂嫂懷了與我人生第一次討論老人與海的姪子,便把貓送人了,我與貓兄沒有真正的決裂就分離了;但我也沒料到幾年後,嫂嫂會在天上的位置與我們永久離別。
從貓咪之後,高中的我拿了粉彩及水性色鉛筆,黑色家犬與其他幾副自己頗為滿意的作品,但沒有一樣留在身邊,記得幾張給了當時的摯友、未來結婚時的伴娘Lily。
隔了幾年,我又再畫過兩隻貓,用那悄悄據為己有的水性色鉛筆與粉蠟筆作畫,但,不同的,都是依著貓咪攝影集或明信片畫下的,久久拿一次畫筆,就只為贈與摯友Lily。一張是研究所時期的蟋蟀與貓咪,另一張是工作後2005年的玩著牙刷的貓咪。2005年很特別,我開啟有點霉味的畫具木箱,用起水彩畫想像的大海,灰紫湛藍的天空,黑色岩石與白色浪花,想像落筆時刻2005/3/16的春雨連綿、陽光乍現之感。
想像海景,畫於2005/03/16 |
時光再轉回高二夏天,讓我說說與油畫、莫內及梵谷大師作品的機緣。
有天,尋常的高中專車路線上,出現了一家地方上唯一的美術用品店。當通勤學生的我,很受吸引,跟如大姐般的老闆娘聊過之後,就經常光顧。
又得知了油畫班開課訊息,少跟母親開口的我,從母親手上接過了難得卻信任的兩千兩百元,上了四堂的油畫課,完成Monet的聖阿黛斯花園。爾後,自己又畫了梵谷的仿畫-星空下的咖啡館、河邊的洗衣婦,自己創作了兩幅-藍色貝殼代表抽象的時間、山景田園矇矓而晨霧起飛的候鳥、荷蘭風車,以及一幅未完成的鬱金香。
幾位同學友人挺熱愛我的這項新嗜好,邀畫或偶間做為禮物,這些油畫作品有半數以上皆送人!唯有一幅荷蘭風車,約十六開橫幅大小的油畫作品,保留了高中熱衷油畫最純熟的技巧,藍天白雲、綠草、水流經水草叢,像是保留那年狂熱的慎重,我煞有其事地選了藍色裸漆質感的木頭裱框。這畫,還在娘家的兒時臥房床櫃上;油彩的神奇之處在於保留畫作的鮮度,歷經十五個年頭,它依然只是靜靜等候主人的目光,殊不知主人已無油彩畫具。
但人生矛盾之處,就在真正進入大學之後,原本應暫時拋開的龐雜,卻消失了。大學的多采多姿,忘卻了那裝有油畫顏料、亞麻仁油、松節油、專用畫筆的棕色長方形皮袋、畫架,從此塵封,已不在記憶中且不知去向。
也許,原本在堆著舊物的雜物間,那幅未送人的梵谷之星空下的咖啡館、未完成的鬱金香、黑色的畫冊,也陳雜其中,嫁出了的兒女、往逝的親人,娘家在物品交雜堆放中幾經整理。很快地,娘家物品位置不再有出嫁女兒曾經生活的模樣,門口的一字型盆景,從滿牆的白色茉莉花至火紅的杜鵑,現在也僅剩實用植物如桑葚、蒜株存留。
年節初二時的聚首,女兒們得不時詢問母親物品的位置。
但這是屬於形體的失落,而非情感的乾枯。
娘家仍有分抽象的熟悉味道,經過抽離的,像是印象派的幾抹大膽筆觸與色彩,娘家的光影仍是那兒時的光采,我只需要莫內的那一眼,娘家後陽台的夕陽餘暉,似乎也在視網膜上重現了。
May Hsu 12:30pm
2014.02.11下集:我的克勞德。莫內(下),http://may-workroom.blogspot.tw/2014/02/blog-post_15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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