烹煮閱讀

朋友說，我常把閱讀與煮食混為一談，我隨意查查過去幾年我在臉書的發文，發現果真如此，因為查詢幾年的貼文很龐雜，遂簡單以隨意看到我的幾篇小文截取分享之＾＾：


【之一】*有段時間，我很愛稱呼自己為廚娘，後來發現自己似乎得煮一輩子，於是就少用這稱呼。

“時間”這亙古不變的恆常，讓有酵的麵體香酯散發得淋漓盡致，只待溫度的考驗，讓香氣適時的奔出世間。廚娘(我*)閒暇看的《浮士德》第四場書齋篇章悄然上心，惡魔梅菲斯特如是說：

我已把這一種堅硬的食物
咬了幾千年，這是實話，
從睡進搖籃以至於入土，
無人能將這團舊酵消化！
請相信我們，
這整塊食物
做出來專供神明享用！
他在永恆的光明裡居住，
卻把我們趕入黑暗之中，
只有晝夜對你們有用！

惡魔這段暗指浮士德，只有神才能認識世界的整體。而浮士德壓根想試，想試試為人所有的七情六慾，最後能戴上人類的月桂冠冕，因而陷入了惡魔的圈套。梅菲斯特將他化身為年輕的詩人拜倫－惡魔稱呼為“小宇宙先生”。

好個譬喻，這取自聖經的延伸。那直指神性的麵酵，老麵的舊酵卻是難以下嚥、消化的，卻讓單純如無酵麵團的人類，加入了活動力與開創性，能在時間、人世歷練後烤出香脂膨軟、可消化的麵包，一如小宇宙世界。相對於無人能消化那團舊酵的大宇宙、神的世界。

當然，廚娘(我*)生活在先進文明的小宇宙世界，工業化讓舊酵變成了工廠機器下的單純酵母粉，便利了製作麵包的程序，但發酵過程帶來烘烤後的香酯芬芳，卻是需要時間作用這不變的化學作用。小宇宙世界裡的廚娘－我，認真體驗。

【之二】

我竟然想見那單純的煎蛋，與烘高後的麵包片相遇。喝杯溫熱的鮮奶。
又想起上個禮拜酥烤厚片吐司與塗上奶油遇熱融化的美味景象。配上熱紅茶。

這樣的情緒氾濫與猶豫不決，只是這兩日，我看到近百年前海明威(Hemingway) 與葛拉罕(Grahame, Kenneth)的文字魅力，所渙溢的情感。

……………

引述一、我們的時代 (In our time, ch.5 The Battler, Hemingway, Ernest Miller,1924, Paris)，第五章鬥士，譯者陳夏明，逗點：

平底鍋讓他放進幾片火腿。鍋底漸熱，油脂也開始噴濺…便將火腿翻面，打幾顆蛋，左右輕搖晃鍋面，讓雞蛋充分裹上熱燙油脂。
…尼克抽出一條麵包。他切下六片。
“麵包要不要沾點火腿油?”
尼克：“當然要！”
…挑了一片火腿放在麵包上，再蓋上炒蛋。
…尼克一口咬下三明治。…熱騰騰的火腿蛋好吃極了。

引述二、柳林中的風聲 (The wind in the willows, ch.8, Grahame, Kenneth, 約1908)，第八章蛤蟆歷險記之一，譯者張劍鳴，國語日報：

她端著一個托盤，托盤上放著一杯香氣撲鼻的熱茶，另外還有一盤疊得高高的，塗了奶油的麵包。麵包切得厚厚的，兩片烤得金黃；塗的厚厚的金黃色奶油滲進麵包的孔隙，一滴一滴的流出來，就如同是從蜂窩裡流出蜜。奶油麵包的香味提醒了蛤蟆，使他不禁想起了他可愛的廚房，在落霜的晴朗早晨吃的早餐…

……………

【之三】

萵苣三明治
“那野萵苣看上去綠油油的，十分誘人，她感到自己有股想嘗嘗野萵苣的強烈願望。” (選自《格林童話》，野萵苣，p.86)

軟嫩帶麥香的全麥吐司，與萵苣葉的微苦中帶甜，十分搭配。而那顏色更是絕配－吐司健康的小麥色與萵苣清新的翠綠。

寒風料峭的台灣冬天是萵苣生產的好時節，也是一年之中其特有的苦甜滋味，最美的時候。夏季的有機萵苣，廚娘我很不敢領教，因為葉子上滿是菜蟲蛀出的洞，葉小不美，那菜蟲更是跟廚娘(我*)我招手…於是，夏季的有機萵苣少有進到我的廚房。

拿起全麥吐司片，緩緩推平白中帶些蒜、黃芥末粒的凱薩沙拉醬，夾過一片片綠油油的萵苣葉，輕輕往白色醬上鋪過一層，取另一片同樣塗抹白色醬料，即是完成簡單的萵苣三明治。

而咬下的口感，會是嚼取麥香後、萵苣清脆的苦味將伴隨而來，仿佛天生的搭檔，那樣的自然。廚娘我很愛格林童話裡的野萵苣故事，其實是常聽的長髮姑娘，小女很愛這故事，但因為MM(*媽媽-我)礙於有未婚生子的影射，擔心小女從小就有“公主等待救援症候群”，有一度則以另買一本《頑皮公主不出嫁》，供小女有建立更自主人生的健康選擇。

話說一開始“萵苣”出現在我家的餐桌時，孩子其實是抗拒的，主要來自於那苦味，但童話的作用，就在於潛移默化。

長髮姑娘的親娘，戀上了白髮女巫田園裡－那誘人的野萵苣，使得她日漸消瘦，鬱鬱寡歡地說：“唉! 要是我再吃不到花園的野萵苣，恐怕就要死了。”那眷戀萵苣美味的貪婪，逼得阿爹不得已而採取偷摘策略，因而付出可怕的代價：親娘因欣喜而懷有的長髮姑娘，就如此被白髮女巫帶走，囚禁於高聳無樓梯的高塔，長成美麗、留著一頭長髮為繩梯的姑娘－女巫取名叫“野萵苣”。而放下長髮的口號就是“野萵苣，野萵苣，快把妳的頭髮放下來吧。”長髮姑娘沒與眼睛受傷的王子私奔成功，但懷孕後的她，生下一對男女雙胞胎，獨力扶養他們長大。有天，那麼在野萵苣園裡與流浪已久的王子相遇，長髮姑娘的眼淚潤濕了王子乾枯的眼，王子重見光明，從此一家四口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….


是的，之於我，閱讀是種人生必需品，餐食倒是可以外買；但後來又發現烹煮是很重要的一件事，於是在我自給兒的臉書以外，又開了一個May's Kitchen臉書部落格專頁——結果，讓烹煮閱讀也如此一直延續下去。

May Hsu 2015.05.11(Mon)